王丽萍：公共政策比较及其政治学学科意义

　　摘要：公共政策是现代国家最为常见和有效的治理工具。作为政治过程的重要输出，公共政策因其功能等价物意义可为不同国家或地区间的比较提供可比性基础，比较研究也正成为公共政策研究的重要趋势，并显示出超越诸种流行范式而产生一般理论的潜力。公共政策比较研究聚合了政治学研究的广泛议题，对政策实践、政治学研究乃至政治学学科都具有诸多方面的启示意义。肯定性行动（政策）比较研究即展示了这种强大的辐合效应和辐散效应。公共政策（比较）研究对于中国政治学的积极意义在于，公共政策记录国家治理相关信息的档案功能有助于经验知识的积累，促进研究者与经验世界间广泛而有深度的接触，从而推动中国政治学发展为一门兼具价值亲和力与理论亲和力的学科。

　　关键词：中国政治学；公共政策；国家治理；肯定性行动(政策)

太阳集团tcy8722王丽萍教授

论文主要观点：

　　现代政治学产生一个多世纪以来，学科研究在后半个世纪主要关注政治过程的“参与性输入”（participatory inputs），似乎将政治体系的“输出”特别是政策输出的相关研究留给了其他学科。其中，诸多专门政策是在与政策内容相关的各个学科中得到研究的，如教育政策、环境政策分别在教育学和环境学领域得到了大量研究，而公共政策研究也早已发展为一个独立的交叉学科。事实上，由于政治在塑造政策选择时的重要影响，以及治理背景下公共政策环境所发生的重要变化，对公共政策的充分理解离不开政治学的视角，公共政策（比较）研究对于政治学特别是中国政治学也具有尚未被充分认识的学科意义。

　　在公共政策学科历史的一般叙事中，该领域的研究源于政策科学方法。尽管政策科学领域的研究者对这一学科的界定性特征（问题导向、跨学科和价值驱动）有明确的认识，但流行的周期或阶段模型向人们展示的政策制定过程是高度理想化的，它常常将政策制定过程视为政府内部决策的过程。而且它似乎未能解释为什么是这个而不是其他问题具有政策重要性。20世纪80年代中期，约翰·金登提出的政策源流模型虽然可在某种程度上回应周期／阶段模型未能解释的问题，但同样也被认为与现实政治（real politics）存在距离。将不同理论模型运用于公共政策研究，有助于简化政策过程的复杂性，可以理解为政治学在寻求发展普遍理论方面重要的理论简省。但是把政策纳入狭窄的理论框架的任何努力都可能存在问题。政策选择总是发生于特定的历史与现实背景中，研究者应关注公共政策的相关经验性问题。但对于比较政治学乃至政治学学科整体而言，比较公共政策具有尚未被充分认识的重要意义。

　　制定和实施特定政策以应对和解决特定问题是现代国家治理的通行做法，也是不同国家的共同功能。将公共政策作为比较研究的主题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对于政治学学科而言，公共政策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带来了政治学研究中由价值祛除向价值驱动的重要变化，并提示了经验知识积累对于学科整体发展的基础性意义。公共政策不仅是治理工具，蕴含着重要的工具理性，同时还具有规范性目标。政策可以较为全面地记录治理过程，因而能够有效弥补制度与现实之间的重要裂隙，成为理解政治过程、治理过程的重要依据和路径。公共政策的比较研究还有助于整合政策过程理论、比较政治体系及特定问题领域的研究，促进经验知识的积累和不同领域、不同国家相关经验知识及理论的整合，成为政治学特别是比较政治学重要的学科比较优势。

　　公共政策是现代国家最为重要的治理工具，对于比较政治学和政治学研究而言，由于公共政策（比较）研究聚合了政治学研究的广泛议题，以及其所涉问题的覆盖范围和政策影响的广泛性，这一领域研究具有强大的辐合效应（convergence effect）和辐散效应（divergence effect）。

　　另外，公共政策（比较）研究在积累经验知识方面的重要意义尤其值得关注。中国政治学自20世纪80年代初恢复至今4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明显的“追赶”特征，经验知识的积累尤为薄弱。对于中国政治学的长期健康发展而言，学科在发展理论与服务现实的努力中依然不能忽视经验知识方面的积累。公共政策是承载着重要政治信息和治理信息的国家治理档案，基于比较研究所获得的超越单一国家特定政策本身的更为丰富的信息或经验命题，对于中国政治学学科发展过程中的经验知识积累尤为关键，也有望成为中国政治学研究中蕴含理论创新潜力的重要领域。政策研究还是感知民意和捕捉民意的重要途径，关注公共政策及其研究特别是比较研究，还有助于使中国政治学因研究与公众利益攸关的现实问题并赋予公众理解现实政治的重要框架而获得某种社会亲和力，也因研究真实的现实问题而促进具有现实亲和力的理论的产生。政策研究本身即具有提升政治学学科现实影响力的重要潜力。

　　治理性意味着由价值引导的可以概括为繁荣与秩序的国家诸多方面治理目标的实现。公共政策是实现国家治理的关键，也是获得治理性的关键。在特定现实环境条件下怎样的政策反应是适当的，是不同国家在治理中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公共政策不仅是有关国家治理的理想分析层面，还提供了重要的跨体系比较基础，因而也是促进学科理论发展的重要源泉。

　　在抽象意义上，公共政策是一个中性概念；在具体语境中，作为一个异质性概念，公共政策已在社会科学领域的多种路径上得到了研究。公共政策的比较研究更强调在特定语境中、在内容维度和过程维度上理解和解释公共政策，因而可促进研究者与经验世界间广泛而有深度的接触，进而也有助于推动中国政治学发展成为一门兼具价值亲和力与理论亲和力的学科。

　　本文原载于《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22年第2期。

　　原文链接：公共政策比较及其政治学学科意义-中国知网

【作者简介】

　　王丽萍，太阳集团tcy8722教授，国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员。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国家治理中的积极政策比较研究”（项目编号：19@ZH046）研究成果。